黑白遇上彩带
这是一片广阔的水域。我和她是两尾不停游离着的鱼。
初次见到她时,她正和一群鱼用悠然自得的姿态游戏着,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她的鳞片闪着七彩的光,是一种摄人魂魄的美。当时我正沉在海底,嘴里叼着一只小虾米,还没来得及吞食。我想,她一定是看见了我目瞪口呆的样子。
她一摆尾,划出一条美丽的弧线游到我的身边,吐出一串水泡。是在笑我吗?
“慢点吃,别噎着。”她的嘴轻轻地一张一合,眼里满是关切的目光。
“喔。”我呆呆点着头,十分狼狈地吞下那条该死的虾米。
“和我们一起玩玩?”
“不了,我再找找食物,你去吧。”我和她不一样,不是同一类鱼。在冬季来临之前,我必须找到足够多的食物来求生,而她则不必这样,到时候她迁徙到南方就可以了。
“那好吧。记住我的名字,我叫淼儿。”她一摆尾,游向远方,只留给我一个眩目的彩条。
我独自在海底游着,眼前的虾米惊慌失措,四处逃散。但不久发现我根本没有攻击它们的意思,便纷纷弓着背,卧在海底的沙石上看我。我觉得很奇怪,刚刚还饥饿难忍,现在却一点胃口也没有。淼儿的影子一直在我眼前晃啊晃的。把眼睛睁大,她却消失了影象。
半夜的时候,我困极了,但腹中空空的,让我无法睡眠。还是去找点什么吃的吧?我实在不能忍受饥饿的感觉。一只小虾米静静卧在海底的一个大石头上,看来已经睡着了。我猛串过去,一口把它逮个正着。可是,我又看见了那个彩色的身影。
“哈,怎么什么时候都看见你在吃呀?”
我真不知道她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每次都在我狼狈的时候出现,给予我尴尬。
“喔,喔,我睡不着。”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淼儿的问题,只能避重就轻。
“好巧呀,我也是。明天我就要去南方了,有点激动不安。我们聊到天亮吧。”
听到她要走的消息,我突然觉得有点失落,就象嘴里的虾米,忘记了吞食,让它逃了出去。
不能不走?这的食物很多啊。”我想,我这是在挽留她。
“哈,你好傻。我和你不一样的,我受不了寒冷。看上去鱼是很自由的,其实不是这样。为了生存,我们要躲避天敌;为了御寒,我们要迁徙南方。自由自在的游离,是我们的姿态,但不是我们的权利。”
我才知道,做一尾鱼,没有那么容易。
“我也很舍不得离开,但必须得走。我们的一生,有很多自己都无法控制的事情,这就是命运。”
“你很悲观吗?为什么要相信命运?”我觉得这么漂亮的淼儿不应该有宿命的想法。
“这和悲观无关。你说我们能相遇这是为什么?是缘分吧?缘分不就是一种命运吗?无法预料的发生。”
我不再说什么,我承认她说得没错。
一整晚,我们就紧紧贴着彼此的身体,我们吐的水泡交错在一起,缓缓上升,直至破裂……
淼儿走了。从不知道寂寞是什么的我,现在觉得白天和黑夜一样难挨。我已失去了进食的欲望,身体日渐消瘦。现在的小虾米们都不怕我,有的甚至还在我身边和我一起游泳。
一天,我正独自游着,心里想着淼儿。不知道现在的她怎么样了,在干些什么。恍惚中,看见一条和我有着同样黑白条纹的鱼就在我身边,静静跟随着我。
我好奇地看着她。
“你在想心事?我跟着你很久了。”她对我笑笑。
“跟着我干什么?”
“现在应该是繁殖的时候啊,你没女朋友的吗?哈,是不是很寂寞?”她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要你管?”我很生气,准备马上游开。
“因为我也很寂寞。”她认真地看着我。
我开始注视着她。其实她也很漂亮,身上有着黑白交错的细条纹。
“那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我问她。
“我提议,我们一起生活怎么样?”
“因为寂寞?”
“是的,因为寂寞。但我也不否认我观察了你很久,算是喜欢上了你。”
和细条纹生活在一起几天,我发现我还是极度的寂寞。梦中总是看见淼儿叫我去找她,不要离开她。梦醒时只看见细条纹在身边酣睡。我必须去找淼儿!那让我窒息的思念无时无刻不在吞噬着我,比饥饿的感觉还要更折磨我,更摧残我。我轻轻吻了一下熟睡的细条纹,对她说了一声抱歉,然后一摆尾,向南方游去。
我不知道在哪里,才可以找到淼儿。一路上,我遇到很多的鱼,可是它们都没有听说过淼儿,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寻找一个梦境。我以为自己可以轻易的找到淼儿,以为自己熟悉她的味道,熟悉她游过的水域,但是发现自己错了。
路途上,我不断遇到鲨鱼的追击,不断被海底的水草纠缠,不断被密布在海底的荆棘划伤,但我不后悔,我只想见到淼儿。我背叛了细条纹,我知道自己深深地伤害了她。听别的鱼说,细条纹每天都在寻找我的下落,她现在精神极其的憔悴。我突然觉得很难过。难道爱情就是这样,总是相互的追逐吗?被爱是这么的不被重视,而爱一条鱼则可以任由自己丧心病狂?
临近春天的时候,在南方的水域里,我找到了淼儿。
看到她的时候,她正在生鱼宝宝,那一串串的鱼子如同飘带在水中摇曳。她的先生在身边静静地陪着她,身上有着同样漂亮的七彩鳞片。淼儿见到我很高兴,忙问我怎么也会到这来。我无言,一滴泪从眼里滑落。我知道淼儿永远也看不到我的泪水,鱼的眼泪只有海水才能知道。
我告诉淼儿,我要回去了,祝她幸福。淼儿对我笑着说谢谢。我转身的时候,看见了细条纹。
“我们回去吧,好吗?”
我点点头。
淼儿在后面大声喊着:“同样祝你们幸福!”
回去的时候,我轻轻哼着那首最喜欢的歌曲。
当你沉入海底 我追随着气泡留下的消息
爱你就像爱上一条鱼 怕悄然游离
在哪里 才可以找到你
我带着伤南移 以为熟悉你游过那片水域
可是我根本没能力 去改变你
游来游去 始终无声又无息
我为了你 背叛了她
结果你用消失来对我惩罚
我的不安 只好奋力挣扎
不懂是谁对谁说了谎话
我为了你 背叛了她
结果却和思念在相互残杀
如果是爱 让你觉得尴尬
就算分手也别一言不发
不懂是谁对谁说了谎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