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从前人是生活在树上的,很多很多的男男女女,他们择木而栖,晨出暮归,欢声笑语。
我又开始做梦了。就比如说昨天吧,我睡得很沉,却看见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好象在看一本书,又好象走了很远的路,突然一下子发现我的鞋子破得无法再继续穿了,但没办法,我只有这么一双鞋,前面还有好长的路要走,我不能赤着脚,因为,我是怕冷的。那我只能任泥水灌进我的鞋里,就这么艰难地慢慢地走着。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在梦里走到你的居所的,好象是跑过去的,我一边跑一边喊着,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心里的绝望在一点点加深,直到最后看到你的时候,几近虚脱地靠在门边,不再有一句言语。
我的身后是一片荒漠,你看着,然后你的眉间纠结着一些忧郁,让我心痛得想要死去。
这天,渐渐地冷了,要不了多久,冬日的凛冽也会悄悄地来临。
站在你的面前,我简直不能想象,如何我才能够玉树临风,如何我才能风流倜傥,又如何才能将我的才华尽情展示,那光芒甚至会盖住你的微笑,我们拥着黑压压白茫茫的初冬的冷风,席卷瞬间的凄迷,那此起彼伏间的轻柔,吓退了寒流,一些即使如鬼蜮般的伎俩也会仓皇地逃离我们的视野。
我是一个信奉缘份的男人,却终日里稀里糊涂,不想花一些时间来稍加思索。日子在我每天的睁眼闭眼间逐渐流逝,你说,跟我走吧,我就这样随着你,你的眸子温柔地刺伤了我,光亮中有些虚无在滋长。我说,这一会儿,我老了一百岁,可我还是笑着向前走去。
突然发现,其实你无所不在无所不在。尽管此前,我象只鸟一样飞遍南北东西,穿越五湖四海,终日里徒劳的寻找着你的足迹,却寻你不到,我便拣尽寒枝不肯栖,直到我的所有行囊都丢得光光,一无所有的时候,让我遇到了你。
我的青春,我的爱情,我的信仰,我的激情,全都消失贻尽,就象每天的日子一样过去了便不再回来,我遇见了你,阳光让我暖和起来,和风让我开心起来,我看着你乌亮的眼睛,忍不住痛苦和忧伤滴泪成行,我的头发已经短到无法缠绕住你的热情,即使我此时想拥着你,把你的头揽进我宽厚的胸膛,如果我现在这样做了,我怀疑我会战战兢兢,因为,这样的幸福,我消受不起。
夜已深,灯光扑朔迷离,听着浴室里面水声淅沥,我在想象如何解开我的外衣,或者,我先脱掉哪一层伪装,而最后终将与你相拥而栖。
每一天都在逃避,总在希望就象此时倒在这里,在柔软的床上用被子将我覆住,而窗外重重的湿和重重的寂寞将我掩盖,或许我才能看见我孤单的样子。我一直不曾否认,有时折磨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会痛会难受会流泪会挂念也好过空空如也,好过没有怨恨没有期待没有希望的死灰一般的漠然。
屋外,风雨正急。
你俯下身来,用温润的唇点燃了浑身等待释放的情欲。
有个声音在呼唤,却听得模糊极了。仿佛是时间在另一端不知名的地方滴滴答答,你紧紧地偎着我,十指在你的发间逡巡,我努力地睁大眼睛,记住你此时的容颜,心里却在发着颤,害怕着,怕没有力气时会不小心失掉你,会不小心让这一切成为回忆。
我们象两只鸟,飞着飞着,不肯停歇。直到合二为一,我们之间仍然沉默着,无声无息。
我知道,有一天你会离去。
我会看着你的影子慢慢走远,被月光拖得好长好长,你走在人群里,有些孤单却是如影随形,而你深藏的忧郁始终不可开解。即使有些解脱只是触手可及,而我知道,你总会在接到钥匙的同时,忘记了门的方向。
所以,我们还是无法驻足,就这么飞遍东西南北,就这么行遍万水千山,寒枝拣尽,终不肯栖,因为我们会以为,前面会有另一棵树,等着我停留,等着我栖息,等着我在它的枝头沐着残月寒风哀哀低泣。
我说,我们只是鸟,我们从前都是住在树上,如果有一天不幸落到了地上,便是我们生命终止的时间已经来到。
其实,最终一切也已在意料之中,我们不能再要什么,也不能超越什么,更不能丢弃或者忘掉,生或者死,死然后生,一个空茫的世界。
我们最终拣尽寒枝不肯栖,便只能继续往前飞去。
这样,我会悄悄地暗下决心,在我没有落地之前,不遗余力地歌唱或者哭泣,衰老然后死去。只是最后的那一瞬间,似生非生,似死非死之时,我想知道,你会在哪里?
我想知道,如果,如果我再来这世上,能不能再次与你相聚,能不能再次与你相恋,能不能做人或者做鬼,都牢牢地记得住你?如果,我真的来了,真的真的再来到这人世间,我们会不会择木而栖,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