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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的宣传部由我一个人负责,但统共只有我一个。老板的用人原则是:男人的工资比女人高,年长的职务比年轻的高。因此实质上我负担所有责任,没有任何头衔,也不享受头衔带来的薪金。跟媒体打了三年的交道,混得脸熟加上做人玲珑,我渐渐是这行的老手,到报社电视台跟进自家一样,走三五步招呼七八声,哪个办公室都能坐下说两句,别人看我觉得这女孩真风光干练。平时承蒙他们关照,合作相当愉快,因此喝酒时也特别照顾。
席间,管理科科长说他见过猫,一副书生气,非常内秀——“内秀”用了重音——正好跟我互补,又问几时发糖发蛋,不要忘了他。旁人问他随多少份子,他把桌子拍得咚咚响:给我妹妹,最起码一张双人床!众人立时起哄,要他先自残一杯,再敬我一杯赔罪,科长的表弟绕过桌子来给我倒白酒。
我不知道桌上这些人怎么看我,做人有时必须给别人一种错觉。猫呢,其实他不内向,他的不善言辞是懒得去想——什么也不想当然没什么可讲,往好里说内向,往坏里说就是没用。猫毕业后分到市工商局,一晃三年,同事里有人展露头角,有人成了红人,比如原来和他在一个科后来做了副科长的贾伟——人家鞍前马后奉承领导一等的本事。我们不屑这些旁门左道,猫也做不出来,然而不进则退,三年过去,他还在原地,渐渐地好象发了霉。猫不是不聪明,而是不上进——如果你整天过事不关己、与世无争的日子,结果什么好事都与你无关,别人也不屑跟你争。
人家芝麻开花——节节高,他瓦匠吃饭——朝下走。去年闯祸之后,到处疏通才把事情压下去,面子和工作保全了,人险些一蹶不振。后来局里组建12315,领导念他平日老实,安排他去换换环境。地方越小,后台越起决定作用。12315是新部门,除了他和科长,一下子涌进4个人,都是靠裙带关系。某人的太太,某人的小姨子,某人的外甥等等,编制虽然在外,整天除了接接电话看看报纸别无它事,一年就忙3·15一趟。科长今年56,明摆着养老,早上点个卯,下午照例失踪。上行下效,猫因此新添了自由散漫的毛病,动不动去店里打理他心爱的第二职业。
不过,这些对我,并不重要。
说话间,科长的表弟给我倒满了两钱的小杯。应付闹酒,女人扭捏作态与舍命相陪,好比割肉时用钝刀还是快刀,痛痛快快等于相互给足面子,一了百了,何况我有喝酒的天赋,一杯下去,众人都喊好。
轮到敬副局长,他不留神把酒洒在衣服上,科长跳起来找了块餐巾帮领导擦衣服,同乡巴掌一拍质问他:“你怎么能在人家女孩面前‘湿身’!”
副局长笑咪咪地说:“怎么不能,这可是我的‘第一次’。”
大家哄笑,于是热热闹闹地继续。耳热酒酣,一帮半醉的人开始借机风言风语,挨次讲带色的笑话。日里斯文的人都备着象样的黄段子,位置越高越讲得毫无忌惮,绘声绘色,正经着一张脸,更加深了精彩程度。我知道这种场合不必有任何反应,只管坐着不动,低垂了眼睑适时轻声跟笑,表示出女性的娇羞。如果此刻女性还有娇羞的话。
不算桌上的应酬和酒后头疼,我很喜欢白酒。偶尔在家失眠,倒一点佐料酒,置于目下把玩,辛辣清冽直沁心肺,眼观鼻、鼻观心,暗合几分佛理,十分写意。每次微醉,心情都出奇的好,种种不快一扫而空,人前还神色如常,一旦和猫独处我就开始咯咯傻笑,哈哈疯笑,笑个不停,笑得满腹生疼、笑到颠倒仰伏,直笑出眼泪。猫知道我借酒装疯,我知道在他怀里才能这样放任。
推开门时,我觉得今晚的路不像往常那么长,最后一段要打起精神,走到目的地已经疲倦,反而腿脚轻捷,还可以一直走下去。
猫正兴致勃勃地跟一帮常客钻研新的网络游戏。今天我不会去烦他,我从没像现在这么开心。
韩洌坐在角落里正飞快地敲打键盘,
(2未完待续)
此节已根据苹果的建议略做修改——增加了顶格的两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