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非衣索匹亚之行的两篇日记

文：华健

日记一：有一种震撼叫绝望 答应台湾世界展望会到衣索匹亚（港译埃塞俄比亚）时，我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实际到了这里，我还是有一种无法言喻的震撼，我想，那种感觉应该可以说是一种绝望。 除了种族与肤色的差异外，我所探访的高德镇人们与生活在台湾的我们是没有甚么不同的，可是，他们的生命竟是如此的脆弱，而且没有尊严，在这里，食物和药物就是他们追求的两大需求。 抵达高德镇的「喂养中心」之前，我一直把「喂养中心」四个字想得太现代化了，所以，当我看到奄奄一息的小朋友躺在简陋的草棚里时，心中除了愤怒、难过之外，更充满了绝望，我在心里不断质疑：「这就叫做医院吗？这就是喂养中心吗？」 在所谓的「喂养中心」里，有的只是扑鼻而来的恶臭与一群因为身体太过虚弱不得不躺在草席上的病童，我甚至没有看到一张床，而且，因为现场的苍蝇实在太多了，让我不得不怀疑，究竟苍蝇是主角还是配角？ 在这里，只有一样东西我是熟悉的，那就是母亲的眼神，即使这里的孩子是这么的瘦弱，瘦弱到我几乎不敢去碰触他们，深怕自己会因为一个不小心的粗鲁就伤害了他们，但是，他们的母亲依旧不放弃对孩子的爱，十分仔细地依照展望会医生的指示，每隔两小时喂一次孩子，看见孩子逐渐恢复体力，她们的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展望会的护士告诉我，这些母亲的笑容与病童每天持续增加的体重，就是支持他们继续努力下去的原动力，而当我亲自替其中一名病童量完体重，发现他今天的体重比昨天多了十几克时，我的内心也真的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喜悦。 离开「喂养中心」后，台湾世展望会继续带我前往探视一处饥民收容所，说出来或许没人相信，但是，展望会的人告诉我这群饥民全都是听说「喂养中心」有东西吃才聚集过来的，可笑的是，当我们前往饥民收容所时竟然还碰上了衣索匹亚的民兵持枪盘查，当时，我的心里又升起了一股「这群人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甚么蠢事」的念头，在这个饭都吃不饱的地方，竟然还会有内战？他们在争些甚么？争饥民，还是争一大片没有水、也种不出任何农作物的黑色土地？在高德镇这样一片土地，我第一次深深感受到甚么叫做「荒谬」。 日记二：炼狱与天堂 如果说在高德镇看到的是人世间的炼狱，那么，后来前往的答摩塔计划区应该可以说是衣索匹亚饥民眼中的天堂了！事实上，在亲身体验过高德镇的生活后，我也打从心底认为答摩塔是个世外桃源。 世界展望会在答摩塔计划区已经经营了近二十五年，所以，乘着小飞机降落答摩塔之前，我一度以为自己到了台湾的垦丁，那种绿意盎然、充满了生命的景象，让我又重新对这块土地燃起了希望，展望会的工作人员带我们参观了示范农户布洛克的家，他是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黑人，拥有一百棵咖啡树，三百棵香蕉树，甚至还有一大片玉米田，因为咖啡每三年就可以收成一次，所以，光是咖啡的收成就可以让布洛克每年存下一千七百元衣索匹亚币，相当于台币近七千元，而布洛克就是靠着这些收入养大了他的孩子。 除了示范农户外，我也在答摩塔计划区遇上一大群刚下课的小孩，这些小孩不像高德镇的饥民，他们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作业簿上画的图画也不是树皮、树根，而是牛奶和水果，我翻开其中一个小孩的作业簿，发现他的数学习题全部都答错了，身为两个孩子的父亲，平常看到这样的作业本子，我的反应一定是把小孩抓到面前来ｋ一顿（意即打一顿），可是，不知怎么搞的，当我看到这个孩子作业本上的错误时，我竟然由衷地称赞他「好棒」，后来想想，或许是我觉得他们能受教育，真的是太珍贵了，所以，这些作业本上的错误，我根本不忍心再苛责。 在非洲短短三天，看过高德镇没有生命的漫漫风沙，也见到了答摩塔计划区充满希望的水源与笑声，我终于明白自己这趟东非行的意义了，对衣索匹亚二十年前就开始闹饥荒，二十年后人民依旧凄惨的情况，我曾经感到愤怒，甚至觉得我们的努力根本就白费力气，但是，现在我知道，只要再积极一些，我们就可以救活更多的儿童，只要再多付出一些，我们就可以帮助更多的儿童长大成人，让他们有机会成为社会的一份子，然后，这些长大的儿童就可以靠着自己的力量救活自己的国家，让黑色的衣索匹亚不再只有黑色──这个象征一无所有的颜色。